俞敏洪说:人生不能总是天天谈理想、谈严肃的事情,人类最重要的事情实际是吃喝玩乐。孔子说“食色性也”,性是男女之间的交往;食就是吃饭,让自己生命得以延续,并且在能吃饱的前提下,把美食变成一种文化,在美食中寻找某种愉悦、某种认同、某种满足和对人间值得的一种信念和向往。
我走过很多地方,对吃并不挑剔,也喜欢不同地方的不同食物,但我仍然认为自己家乡的美食最好吃。一个根本的原因就是我们从小在那里长大,家乡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就是妈妈做饭的味道。根据心理学,这种味道是刻骨铭心的,我们从小到大吃过的饭菜是值得终身回忆的。
在古代有些当官的人,包括陶渊明,因为怀念家里吃的饭,宁愿辞官回家,也要享受人生中自己认为的美食。
阿城在《常识与通识》中有一篇《思乡与蛋白酶》,可以算作给俞老师这段话的备注:人还未发育成熟的时候,蛋白酶的构成有很多可能性,随着进入小肠的食物的种类,蛋白酶的种类和结构开始逐渐形成以至固定。所以长辈“不要挑食”的告诫会影响小孩子的将来,道理就在于你要尽可能早地、尽可能多地吃各种食物,使你的蛋白酶的形成尽可能的完整,于是你走遍天下都不怕,什么都吃得,什么都能消化,也就有了幸福人生的一半了。
往往谷物类民族,即以吃谷物为主的民族,集体性、组织性、结构性就会比较强;肉蛋奶为主的民族则相对自由奔放,个性也会更强一些。
通过美食可以看出历史发展的方向和逻辑、人民生活水平的发展和逻辑,甚至可以看出世界文化交流的逻辑、世界历史交融的逻辑。
孔子在陈、蔡受困,很多天吃不着饭,“藜羹不糁”。我们老家有一种汤,里面会放大麦粒,就叫糁(sá)汤,徐州、鲁西南,都吃这种东西。可见这是我们两千年前的先民一直吃到今天的东西,已经深入我们的基因、深入我们的骨髓。
吃碳水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和喝酒一样,让我们分泌多巴胺,让我们开心;二是比较适应中国人的肠胃,我们祖先都是这样一代一代吃过来的,我们肠道里的菌群很能分解这类东西。
食物对我们来说有三点作用。第一是语言,它就像方言一样,能够知道我们是哪儿的人;第二是风景,我能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是什么样的人;第三是桥梁,它会弥合特别多的东西,我们会发现全世界烹饪智慧有太多相通的东西。
食物里也有一个马斯洛需求金字塔。底层是温饱,温饱往上是美味,再往上就是真正的美食,再高级的就是文化沉淀,越往上走,能够体会的人就越少。
作家阿城去饭馆吃饭,一定要选离灶台最近的位置,就是要吃个“锅气”。什么叫锅气?就是刚做好的、扑面而来的,它是活的,还在烹饪过程里没结束。外卖是什么?是木乃伊,已经冷藏过了,到你面前是做遗体告别。
动物体内有一种分解酶,死了之后四个小时开始释放。在家乡的村里,一头猪杀掉以后,当场用大锅煮,做成红烧肉、猪骨汤大家一起吃,那是最好吃的,我们在城里根本吃不到那种味道的猪肉。
常常有人问我,俞老师,如果你不做新东方了,你还会做什么?我想我想做的可能就是读书、旅行、记录,并且到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去品尝美食。
我内心一直有一个感觉,人之所以为人,其实是因为人创造了美食,或者说美食倒过来把人和茹毛饮血的动物区分开来。
俞敏洪说:其实美食背后透露的最主要的是两个核心概念。
第一个是家,有家才有美食。我们从小对于童年的记忆,更多是和父母相关的,他们做的饭菜的记忆,所以家就意味着背后有温馨,意味着有人间烟火,意味着人间值得。
第二个是文化,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之所以能联结在一起,最重要的先是对于彼此饮食的接受和探索,它背后是每一个地区的人民生活的风俗习惯以及文化上的交流。
俗话说人永远是肠胃的奴隶,因为人是被肠胃控制的,我们寻找美食的历程,也彰显了我们对于生活的热爱。
不管我们平时遇到多少烦恼,多少挫折,多少不顺,只要口袋里还有几个钱,能让我们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能让我们买两个带有儿时记忆的包子,我们就觉得生活有一定的美好。
尽管我们不是为了口腹之欲而活着,但当我们在口腹之欲的满足中品尝到了生而为人的美好,品尝到了人间生活美好,我们更加愿意付出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让生活能力变得更强,让自己有更多余的钱去购买更好的美食。可以说,这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最好的理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