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重弑父,主体探寻不谈技术,双子杀手

提起李安的新片《双子杀手》,往往人们会大谈特谈其跨时代的技术,“3D4K帧”,这个金字招牌让无数影迷对影片产生了好奇。但争议也由此产生。熟悉李安作品的观众都知道李安的电影从来都是以故事见长,电影的灵魂永远只能是故事,讲故事的方式只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不得不承认,新技术为《双子杀手》带来了肉眼可见的革命性改变。高速的火车,飞驰过弯形的轨道;堆积的头骨,随着打斗纷纷滚落;被子弹击中的杂物,清晰地冲撞到眼前。

在新技术的加持下,影片对视觉进行了一波又一波的狂轰滥炸。新技术也由此通过视觉映射到观看者的心中。

戈达尔说,电影始于格里菲斯,终于阿巴斯。李安要做的,就是当21世纪的格里菲斯,开创电影全新的视觉语言。

观众对《双子杀手》的技术毫无抵抗力,但纷纷对其故事架构产生了微词。有人说李安用最先进的故事,拍摄了一个最老套的故事。其实并非如此,《双子杀手》依然有着李安式的东方文化与西方哲学体系的文本融合。

对故事人物设置和剧情推荐进行结构性分析后,其实《双子杀手》的主题内核依然是“父与子的紧张关系与自我认同的欲望”。

从《喜宴》,《饮食男女》、《推手》一路走来,李安一直用东西方思维贯通的方式来呈现父与子的关系,无论是从紧张到舒缓,从隔阂到理解,亦或从强硬到妥协。

《双子杀手》的核心台词是“你应该做个父亲、丈夫”,51岁的光棍杀手亨利在遇到了20多岁的自己时,留下这个人生建议,而小克是他DNA的技术复制品,甚至可以说,小克就是亨利自己。

在技术层面的突破下,亨利不用通过“时间机器”回到过去,改变自己,他在“此刻”正好遇见了“过去”的自我。

在此有两层文本开始发力:一是时间上,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而是空间上的的同在,我与镜面我的内心对照。

表面上看起来,《双子杀手》有一个好莱坞式家庭情景剧的内在逻辑作为叙事支撑,但深层里,把传统的弗洛伊德式的弑父情节扩展成了多重弑父,加上拉康式的镜面对照下的主体认同,为这个好莱坞故事赋予了更为广阔的阐释空间。

李安极尽可能地在原本薄弱的文本上,赋予了非常深刻的对人性的探寻。威尔·史密斯扮演的退役杀手亨利在一次任务后突然遭遇了自己的中年危机。

执行任务时,小女孩的干扰让他分了心,虽然最终完成了射杀,但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他对自己的年龄开始敏感起来,害怕生理上的退化带来技术上的偏差,误杀率的提高在他的同情心的泛滥下,变得无法容忍,于是他干脆选择了退休。

可最后一次任务恰好隐藏着上级部门不能公布于众的勾当,于是潜藏依旧的克隆人计划被激活,指挥官克雷派遣年轻小克追杀亨利。

在克雷眼中,小克虽然来自亨利的DNA,但经过他的培养会成为更出色的军人,更有力的武器。而得知真相的亨利不希望自己的悲剧重新发生在小克身上,于是他想尽办法“感化”小克,希望他从一件武器变回一个人。于是亨利、小克、指挥官克雷构成了奇妙的双重弑父结构。

在弑父情结中,年幼的男孩对他的父亲意图以阉割的方式,来除掉这个情欲上的对手而感到恐惧。阉割焦虑是男孩对父亲的一种畏惧。当一个男孩面对一位处于愤怒和暴力中的父亲时,即使是最忠实的弗洛伊德信奉者,也会将“阉割焦虑”解释成无力与性无能的感受。无力感使男孩的焦虑更加强烈,因为他在作为成人的父亲面前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与无法抵抗。

影片中,克雷就被塑造成了两人精神上的父亲。亨利曾经是克雷的手下,克雷对亨利期望极高,同时耐心栽培。从亨利的言语中可以发现他对克雷的敬畏与害怕。而小克更是对克雷言听计从,而且一直以父亲称呼对方。克雷被描述成一个信奉绝对暴力,高度服从的指挥官。他对小克的确有父爱之情,但前提是小克必须成为他最强大的武器。无论是亨利还是小克,归根结底都是克雷的父权象征物。

两人既是他的骄傲,也是他必须控制和压制的对象。所以当亨利选择退休时,企图逃离他父权控制的“儿子”变成为了可替代的对象。克雷完全就是“弑父情结”下,标准的具有支配欲的父母形象。子女想要有决定他们自己生活的自由,而父母想要保护他们的子女远离成人世界的危险,用占有欲来表达关心。

另外,女探员丹妮其实就是恋母情结的结构体现。她与亨利相识、建立起了类似情人或者“夫妻”的关系。影片中,两人其实共同在教育小克,希望他从青春期过渡到成年期。三人构成的既紧张又和谐的关系体现在两幕。

一幕是小克为了搜查窃听器,而要求丹妮脱下衣服,期间小克控制着自己的欲望,而亨利也提及小克一定会喜欢上丹妮,这也暗示了亨利对丹妮的爱慕。恋母与弑父由此得到了隐喻化的体现。

另一幕则发生在片尾,亨利和丹妮完全以“父母”的姿态给小克提供选择大学专业的意见。这种阉割焦虑的化解,来自亨利突然明白自己必须放下占有欲父亲的角色,而小克也强调希望通过自己的选择决定个人的未来。

亨利的放下,小克的成长,两人的人物弧光共同完成了影片相当隐秘的主题,紧张亲子关系的重归和睦。

除了弑父情结的巧妙搭建,影片还有一条自我认同的主题暗线。影片中,亨利不愿意照镜子,李安就恶作剧般地给他找了一面“镜子”,这面“镜子”上的他不但更年轻,而且还想要在肉体上取代他的位置。

亨利与小克的内心冲突在镜子式的对照下,以精神官能冲突的方式得到了呈现。

精神官能冲突是恋母情结的衍生,是个体内在的心理冲突。其中,本我是精神的一部分,电影中通常被表现为坏人;自我在电影里通常被表现为主角;超我通常被表现为智者。电影角色经常会面临良心的危机,在其中,他们必须克服自私的需求,并以道德的决定来取而代之。透过良心的危机,英雄角色得到发展,这象征了自我的发展,以及超我战胜了本我。

影片中,亨利、小克和克雷并非单纯地被指认为某一方,他们是自我、本我和超我的角色合成体。只是到了影片结尾,在亨利与小克良心的召唤下,克雷完全成为了本我的邪恶化身,一开始作为自我的亨利和小克,蜕变为了超我,共同得到了成长。

值得一提的是,李安似乎借这个故事,也在暗示他也面临着自我认同的危机,现实中有许多镜子在等着他,就看他愿不愿意去面对。《双子杀手》也可以看作是李安中年危机的写照,年龄越大,越不愿意在镜子前逗留,这应是人生常态。所以,《双子杀手》仍有着他的父子主题、认同寻找,他的形式仍然在为内容服务。

说《双子杀手》只有科技带来的形式改变,而没有内容深度的言论可以打住了。




转载请注明:http://www.abachildren.com/xgyy/181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