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作为华人导演在好莱坞体系混得最风生水起的存在,可以称为将东西方文化融合得最为圆融的。从小生长在东方,将东方儒家的思维理解的极端透彻,而受过的西方教育与成年后的西方生活经历,使得他在尽力地理解西方的新思潮与新的生活方式。
李安在华语影坛真正站稳脚跟的是“父亲三部曲”,而这里面最为圆糅含而不露的,是《饮食男女》。
它整体上浑然一体,用老朱家一父三女,加上周边的锦荣母女三代,同事老汪,杜经理等人,构成了台北普通人家,在传统家族与新生思潮的冲击下,分崩离析而后和好如初的历程,刻画了当时社会发展的必然。
老朱是个年老的鳏夫,妻子过世多年,留下的三个女儿也都逐渐成年。作为享誉业内的专业大厨,老朱在台北最好的中华饭店是一言九鼎的存在,可面对家里三个女儿却颇有些束手束脚。大女儿家珍情感受挫,十来年一心向教,避谈婚恋之事。
二女儿家倩和亡母性格类似,个性好强,精明能干,所有精力都集中到了事业上面,也颇有些无心恋情的趋势。而三女儿刚刚成人,还没有动过男女之情的念头。
老朱按照老传统管理家人,每周周日自己做一桌子菜,一家四口坐下来交流思想。可惜,三个女儿各有各的心思,越来越少的和老朱交代自己的心思。家倩要强,甚至产生了自己买房子搬家,脱离这个家庭的念头。
老朱心头苦闷,女儿们却忙着自己的心思没有察觉老父亲的异样。反而老朱和家珍的好友锦荣颇有些聊得来。
但是锦荣和老朱差着辈分,加上自己也刚离婚,拖着女儿自己生活都有些打理不过来。老朱时常照管锦荣女儿的饮食,甚至家里三个女儿不吃的东西专门做出来给她吃。原本被女儿忽视的老父亲,反而在锦荣母女面前找到一些存在感。
《饮食男女》是一出很传统的家庭伦理剧,一个即将四分五裂的大家族,老一辈人尽心竭力的想保留,下一代却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而准备四处起飞。两代人的代沟越来越深,整个家族必然会因为家人四下离散而分裂。
但是,李安在东方伦理剧的基础上,添加了西方电影曲折迂回的叙事手法——老朱与家倩两个人都要强,所以家倩没有学到父亲的厨艺,而老朱最要好的老汪成了家倩厨艺的入门师傅。老汪一直是老朱坚强的后盾,就连老朱逐渐失去味觉的秘密,也尽力帮忙遮掩。但是,老汪身体每况日下,先是肠梗塞入院,后来直接在工作岗位上溘然长逝。
老朱失去臂膀,家倩失去恩师,争吵十来年的父女俩突然间悲戚以共起来。家倩以为工作原因即将远赴欧洲,对家族的亏欠让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老父亲的用心。而后,医院看见老朱检查身体的背影,以为父亲也有什么老年疾病,心里亏欠更多。
而家珍也遇见了麻烦,先是遇见了新来的体育老师明道,后来莫名其妙收到一堆情书。鬼使神差的她以为是明道主动追求,三十多的老姑娘突然春心萌动,结果却空欢喜一场,情书是她平时过于严厉,引出的学生恶作剧。本来就有情伤的家珍颇有些失控的倾向,情急之下,一身红衣在学校讲台上痛哭,引得明道终于说出自己喜欢家珍的心思。
最少不更事的三女儿家宁,在麦当劳打工之时,看中了同事的男朋友国伦,利用国伦与同事之间的小矛盾横刀夺爱,最早因为怀孕离开了家。而家珍终于答应了明道的提亲,紧接着搬出去了。反而最早说要离开家的家倩,却因为新房被中介公司坑得血本无归,最后一直呆在家里。
三姐妹中两个感情有了着落,开始担心老朱的养老。此时锦荣的母亲梁伯母回了台北,主动来和老朱联络感情。虽然三姐妹并不喜欢呱躁刻薄的梁伯母,但是顾虑父亲年纪大无人照顾,家倩提议顺水推舟,让梁伯母来照顾父亲的晚年生活。为此,特意组织了一场家族聚餐,撮合老朱与梁伯母的感情。
结果老朱当着一家人的面,却提出了与锦荣的感情。为此,差了一辈的两个人的感情,引起家里一堆人的反对,梁伯母更是愿望落空而撒泼倒地。朱家最后和好的团圆饭,被这个消息彻底打翻在地。
《饮食男女》是典型的用饮食来讲解男女情事的作品。用食物与人情来讲解老朱一家人在时代里的分散与离别。最初,老朱尽心竭力的集合三个女儿在自己身边,却让三个女儿过得清心寡欲,毫无心思。
就算老朱每周变着花样地给女儿做一桌子的好吃的,但是对于毫不动心的女儿们,吃得也是味同嚼蜡。反而被三姐妹食不甘味的食物,在需要帮助和怜爱的锦荣母女那里,是难得的珍馐美味。
家宁的感情如同她和国伦在街头吃的臭豆腐一样,在外人看是横刀夺爱败坏了名声,而国伦真心对待家宁,两口子关起门来自己却过得香甜。
家珍过于保护自己,拿着锦荣妹妹锦凤的感情裂痕封闭了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叫化鸡”一样,包裹着厚重伪装的存在。最后被几份情书勾起内心的情欲,打破自己的封锁,终于焕发出本来瑰丽绚烂的内心,不仅仅夺得了明道的青睐,甚至在这段婚姻里一直保持了自己的主控权。
以食物来讲情爱,用宴席来引申人生,爱吃汉堡包的李安,愣是把中国菜讲出了人生哲学的高度。尤其是开篇老朱那行云流水的做饭技巧,更是无数老饕艳慕的经典,虽然,我们明知道做菜的不是主演郎雄,也甘之若饴!